這幾天外頭冷得驚人,冷風銳利得像是能把巨龍的鱗甲刮下來似地。雖然他不是龍,但當他還在魔法學院時,天冷總會影響到龍族,以及一些基因很靠近龍的獸人們的出席率。魔藥學的分組實驗時常因此有組員沒到齊的情況,但更根本的原因或許是那堂課實在是太早了。不過這向來與菲迪無關,他喜歡毫無生氣的冬天,而且他沒有——也不需要——任何組員,魔藥學對他也從來不是個問題。

如今菲迪已經不需要那麼早起,但他還是習慣在這時間起床,即使只是坐在書房喝杯咖啡也好。他不喜歡閒著,更不喜歡在他喜歡的冬天選擇窩在被窩裡什麼都不做——除非妮娜在他離開床的時候有拉住他的手,並用那沒人能抵擋的軟語迫使他多躺十五分鐘。

今天妮娜沒用那咒語——軟綿綿的聲音說「再陪我一下下……一下下就好……」——將他困在床上,甚至早他幾分鐘從溫暖的被窩裡離開。雖然在離開床後他從妮娜躊躇的腳步聽出她想躲回棉被裡的猶疑,但最後她還是克服了溫度,而菲迪也沒有繼續躺著的理由,於是他也起床。

「今天真早。」菲迪向那梳洗後準備換衣服的女孩說道。顯然這是再客觀不過的一句話。根據經驗,妮娜確實起得比平常要早,但他這麼說並不是為了陳述事實——那就像想不到怎麼開啟話題,最後選擇用天氣開頭一樣無趣——雖然他很常這麼做。

他這句話的背後意義是「外頭很冷,妳今天可以不用去上班……不,妳以後都可以不用去上班的,所以留在家吧。」,但要他說出這麼一句話實在是太困難了,況且,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希望妮娜待在家裡,或許去年的生日願望他就花了一個在這件事上。

「唔嗯……」妮娜脫下睡衣,換上了一件保暖許多的毛衣,在把腦袋從衣領鑽出來後,她甩了甩頭,並把白髮從衣領下撥出來。

「店長說聖誕節快到了,這幾天要趕快把店裡的布置弄好才行。」妮娜的語氣堅定得像是這些事情非她做不可,好似她是負責讓聖誕節奇蹟降臨咖啡廳的唯一可能。

「妳可別感冒了。」菲迪無意用更多拐彎抹角來讓對方決定留在家。他走上前,替女孩圍好圍巾、撫平衣服上的皺褶。比起情人,他更像是第一天送小孩上學的父親。

「有你在就不會感冒的。」妮娜調整了圍巾的鬆緊,接著踮起腳尖,輕啄了男人的薄唇。她的笑容讓吻變得更甜,也讓菲迪更想要她待在家就好。「早餐我去店裡自己弄就行了,藍呱跟奶茶的就麻煩你了。」

他這才意識到今天自己要照顧兩個孩子。

這並非是第一次,儘管大多時候忙碌的是他,但偶有像今天這種情況,他得像個父親一樣。這其實很弔詭,家裡的兩位小朋友和他並沒有血緣關係,甚至也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,但兩位成年人和兩位小孩的組成讓這裡與世俗的家庭形象吻合,因此菲迪就自然地把自己放進一家之主的位置,同時也將其他人安排進他們的位置——理所當然是妻子的妮娜、懂事成熟的長女奶茶、還在叛逆期的次子藍呱——藍呱對此家庭結構表示不認同。

「你不用試著當個父親。」餐桌上,藍呱在報紙後說著,菲迪沒能看見他的表情,但他肯定這小鬼此時的表情是挑眉並勾起一邊嘴角,「或者說,你沒必要把父親跟一家之主的角色綁在一塊,那是種父權框架下的遺毒。」

「我覺得醫生很適合呀。」坐在藍呱對面的奶茶開口,就如同菲迪所設定的角色一樣,奶茶就是那個比較不讓人頭疼的小孩。

「妳是指當個遺毒?」

「才不是!我是說適合爸爸跟一家之主!」

「妳我都很清楚這個家的話語權是流動的。」而且總是在藍呱身上。只要妮娜不在,藍呱總能用他的傲慢讓人拿他沒辦法。

「那是因為……」奶茶蹙起眉頭。她不喜歡藍呱用那些拐彎抹角的詞語,那令她頭昏腦脹。尤其是在感情上使用時,她會覺得自己和對方之間有堵牆,那種距離感使她不安。